文·段宏刚
说起荷兰人罗伯特·汉斯·古利克(年——年),恐怕没有多少人有印象,但说起高罗佩,相信不少人听过这个名字。高罗佩是古利克的中文名,因为他一生从事的工作,以及兴趣爱好都跟中国传统文化有关,因此,他就给自己起了中国名字,一直用到他去世为止,也结交了许多中国朋友。
高罗佩年出生在荷兰小镇“扎特芬”,职业是外交官,除过母语荷兰语之外,他还精通英文、中文、日文、梵文、德文、法文、拉丁文、意大利文、西班牙文、古希腊文和阿拉伯文等15种语言,是世界上并不多见的语言大师。
利用职务之便,他对中国传统文化向全世界的传播,起到了关键作用,在20世纪中外文化交流史上,有很高的地位。
在文化界,他的知名度极高,以研究汉学和东方学著称,出版了许多学术专著。同时,他还是成就突出的小说家和翻译家,留下许多跟中国有关的作品,至今深受读者的喜爱。
高罗佩跟中国文化结缘,是源于一个瓷器。
人到少年,随着想象力变得丰富起来,对外界的好奇心就会愈发强烈,少年高罗佩就是这样的人。
读中学时,家里摆放的一只来自中国的瓷质花瓶,引起了高罗佩的注意。花瓶上的方块汉字和水墨国画,呈现出一种端庄、优雅、简约的美,让他不止一次地捧起来细细端详,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,勾起了无法遏制的求知欲。
当从父亲口中得知花瓶来自东方的文明古国中国时,高罗佩就在心里发誓:将来一定要学习中国文化。
20岁时,高罗佩考入荷兰莱顿大学,毫不犹豫地选择了“汉学”专业,在校期间开始练习书法。从此以后,他每天不论有多忙,都会挤出时间练习书法,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他在年去世。
3年后,他如愿拿到该大学的中文学士学位,但他还不满足,决定再去荷兰乌德勒支大学继续深造,这所大学有一个闻名欧洲的东方学院,汉学和东方学是两个王牌专业。
年,高罗佩从乌德勒支大学取得东方研究博士学位,以“助理译员”的身份被荷兰外交部招聘,正式开启了长达30多年的外交生涯。
在这30多年里,高罗佩在世界上许多大城市的领事机构工作过,阅人无数,见识了许多国家的风土人情,唯一让他初心不改的就是对中国文化发自内心的喜爱,凡是跟中国有关的文化艺术,如,书法、篆刻、诗词、绘画、古琴、茶艺,等等,他都会虚心请教,刻苦学习,坚持磨炼,就这样他一步步历把自己成打造个举世闻名的“中国通”。
被聘为荷兰职业外交官之后,高罗佩工作的第一站是印度尼西亚,在泗水和雅加达工作数年后被调往日本东京。
高罗佩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,无疑是在年——年。在这4年里,他先后在中国重庆和南京工作,工作之余,他全面而系统地学习了中国文化,结交了许多文化界的大腕,郭沫若、齐白石、徐悲鸿、于右任、饶宗颐等文化名流,都是他的好朋友。
高罗佩是在年之夏被派往重庆工作的,重庆当时是中华民国的战时首都,又是“抗日战争”的大后方,为躲避战火,许多文化名人云集于此,这样的氛围,对他全面接触、了解和学习中国文化提供了强有力的保证。
来到重庆不久,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具备“中国人”的特点,他把名字正式改为高罗佩,取字忘笑,号芝台,把自己的住所取名为“犹忘斋”,把书房命名为“吟月庵”,几乎每天要在家里接待志趣相投的中国朋友。
当时的重庆有一个由社会名流组成的“天风琴社”,里边聚集了许多文化名人和名媛。不过,要想进入这个琴社并不容易,必须满足有社会地位、有一技之长、有人引荐三个条件,方可进入。
高罗佩便凭借自己外交官的身份,能写一手漂亮的书法,能弹一手好琴,再加上有郭沫若、于右任等朋友给引荐,他理所当然地成为唯一一个有资格进入“天风琴社”的外国人。
高罗佩最喜欢的中国古典名曲是《高山流水》,早在没有正式来到中国之前,他就利用出差中国的机会,专门拜访了古琴名家叶诗梦,拜其为师,学会了这首名曲。
上世纪40年代初期在日本期间,他当面为外交官王芃生弹奏了《高山流水》,弹完感叹道:贵国琴理渊静,欲抚此操,必心有高山流水,方悟得妙趣。
可见,此时的他,已经懂得用真情实感去欣赏《高山流水》,不仅能弹出美妙的旋律,还能感受到此曲的宁静悠远和恬淡闲适给人带来的精神享受。
加入“天风琴社”不久,高罗佩就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和幸福。
名媛水世芳(年——年)当时在荷兰驻华大使馆社会事务部任秘书,高罗佩为了提高自己的中文水平,经常向水世芳请教。经过长时间朝夕相处,两人难免日久生情。
水世芳出生在苏州,毕业于齐鲁大学,才貌俱佳,父亲是外交官水钧韶,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晚清名臣张之洞,是标准的大家闺秀,身上体现出来的东方女性特有的知书达理、温柔敦厚的品行,一度让高罗佩着迷。
并且,在内心深处,高罗佩由于对中国文化具有强烈的认同感,因此,找一位有教养的中国女子作为人生伴侣,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。
当水世芳出现在他的面前时,让他怦然心动,于是,他对她展开了猛烈地追求,只要有空就给她写情书,向她展示自己在诗歌和书法上的才华,好让她明白他是发自肺腑地喜欢中国文化,喜欢跟中国有关的一切东西。
最终,高罗佩俘获了水世芳的芳心,两人在相识6个月后,在重庆一所教堂里喜结连理。
婚后,他们生下3子1女,水世芳为了照顾家庭,索性辞去工作,专心在家相夫教子,过起平淡而幸福的生活。
西方人要想学好中国书法,如果没有顽强的意志和坚韧的毅力很难入门,甚至连正确执笔都不容易学会。高罗佩擅长多种书体,从他的书法作品来看,他完全入门了,虽然谈不上自成一家,但也有相当深厚的传统功底,笔力雄健、大气、奔放,尤以行书和草书写得最为自然灵动,表现出较高的艺术水准。
在学习书法和古琴的同时,高罗佩还致力于中国文化的研究,翻译了米芾的《砚史》,这本书让西方人认识了中国书法的独特魅力。
他花费大量心血写作的的英文专著《琴道》,于年出版,被业界认为是琴学研究领域的权威之作。
他耗费15年精力创作的万字的推理侦探小说《大唐狄公案》,具有许多中西合璧的元素,将中国古代的社会人情、风俗习惯跟西方现代心理学与侦探学巧妙地结合起来,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写作手法,促进了中国公案小说的革新。此小说在西方的影响很大,多次被拍摄成电影,让他享有了“中国福尔摩斯”的美称。
年9月,高罗佩走完了自己的一生,后来,他的夫人水世芳对他评价道:他不是外国人!从我们认识到他临终,他没有一天断过练字;他最爱吃元盅腊肠,喜欢四川菜。他实在是个中国人。